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廣告與人生,對我都是一種意識形態(tài)
作者:鄭松茂 時間:2004-2-25 字體:[大] [中] [小]
賽車場上,一群騎著哈雷重型摩托車的騎士呼嘯而過,其中一人的天藍色運動衫上寫著:“人生在時速220里才開始”,我不會賽車,但是這句話我懂。之所以懂,不是因為我對速度有什么了不起的見解,而是這句話意涵的極致信仰,我始終相信,每個人的人生都需要一則解釋,這則解釋是支撐你一生事業(yè)最重要的力量,遵循它,你會攀升到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高度,做廣告也是。不同的是,賽車手是在和時間競爭,和看得見的對手競爭,和觀眾的掌聲競爭,而廣告,是和自己競爭,是和社會文化競爭,是和媒體輿論競爭,即便有對手,彼此也都在暗處,仗打完了,對手長什么樣子都不見得知道。而且比起賽車,廣告人應該具備更高度的自覺,這點,即使在我的廣告生涯已經邁入第26個年頭的現在,還是堅信不疑,不敢松懈,因為你一停頓,后面就有一堆浪頭等著攀上來,淹沒你。廣告這個行業(yè),待久了,競爭對手只會越來越多,不會越來越少。
一篇文章,叩啟廣告大門
很多人不相信,其實,我是大同工學院工業(yè)設計科畢業(yè)的。當時,學校的老師幾乎都來自師大美術系,教學內容則分成日本和德國兩個流派,德國派設計有個很強的指導方針——Form-follow-function,是一種由內向外的擴張,就是產品內部機械結構如何,外觀就順著發(fā)展。而日本派剛好相反,他們非常強調產品本身的美學機制,很多設計都是有了優(yōu)秀的外觀,再去填補內在,是一種由外向內的影響。夾雜在可說是南轅北轍的兩種派別下,我卻像條魚般悠游其中,因為我看見的不是兩者的相互I格,而是彼此共通的原理,這個原理就是對現況的反撲,一種凡事循求改革、改良的原動力。這樣的求學經驗對我往后的人生有著重大的影響,它讓我在遇見事情時會開始產生懷疑,進而分析所有內外在因素后,訂定出改革的目標。這很重要,當一個人對事物的觀感有了全面的sense后,如果再經過思考的訓練,就會發(fā)展成旁人無法抵擋的企圖心。
雖然五年的工學院生涯,打下我遍及素描、水彩、服裝設計、平面及透視室內設計圖,甚至精密描寫的良好底子,但當年的大環(huán)境對工業(yè)設計這行業(yè)而言并不是十分友善,許多人抱著『畢業(yè)即失業(yè)』的心態(tài),只要有工作,連所學都可以丟到一邊,這樣的擔憂,我也有,不過,我有自己的解決方案。
1973年,也就是我畢業(yè)前一年,因為左耳失聰的關系,已經明確知道畢業(yè)后不用入伍服役,所以我比同學更緊張未來的出路,尤其那是一個要進入大企業(yè)就要有介紹信的年代,對我一個從中部鄉(xiāng)下來的孩子而言,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。就在那時,我偶然從《廣告雜志》里讀到一篇〈廣告人在美國〉之類的文章,我從文章驚訝的發(fā)現,美國廣告人竟然和律師、醫(yī)生、建筑師享有對等的高度社會地位與財富地位,這讓我對廣告產生了一種憧憬。再來,廣告業(yè)是所有行業(yè)中門戶最開放的,意思是,不管你在學校念什么科系,只要有意愿、有能力,都能進入這個行業(yè),而且,想在廣告界撐起一片天,憑借的不是經歷,而是能力,而后者,我確認自己是有潛力的。廣告讓我相信,即使不走工業(yè)設計這一行,那份對凡事抱持著『創(chuàng)新、改革』的態(tài)度也不會消失,起碼,我不算一無是處。
人生最重要的身份:廣告人
目標有了,接下來就是如何實現。畢業(yè)前一年,每個禮拜六下午我?guī)缀醵及炎约郝裨谂f書攤里,拜當年臺灣仍有許多美國駐軍之賜,在舊書攤可以找到不少當年美國主流的重要雜志,而且價錢便宜許多。例如,三塊錢就能買到過期Time或Newsweek,五塊錢則有Business Week及Forbes,九塊錢可以把Fortune、Family Circle,甚至是美國青少女看的Seventeen's帶回家,這還不包括當年因為民風閉塞,外面還罩著塑料封套,一本叫價25塊的Playboy。我把這些雜志搬回學校,看上眼的廣告就剪下來貼在白報紙上,再依照酒、飲料、汽車、金融等屬性分門別類,后來收集的數量多了,就開始在同一品類中再細分品牌,如此,當時美國各大年度Campaign我?guī)缀醵际占搅,只要有空,我就反復觀看這些文案、設計,并自由聯想。這對我而言,是一個非常重要而甜美的經驗,也養(yǎng)成了和別人不同的廣告品味。
正式進入廣告圈,其實是出社會一段時間后的事了。畢業(yè)時,因為學長介紹,到一間販售人工珠寶的公司擔任廣告設計,從文案、設計、完稿,再發(fā)派稿子到報社可說一手包辦。幾個月后,為了尋求突破,碰巧當時臺灣房地產市場正步入黃金年代,我又跳槽到當年極受矚目的《房屋市場雜志》當美術編輯。到職不久,又在報紙的分類廣告上,看見一則“某大國際廣告公司征人”的訊息,一想起當年的廣告夢,我豪不考慮,毅然而然地就前去報名。在這之前,我曾有一段回苗栗老鄉(xiāng)思索未來的日子,在鄉(xiāng)下接到了學校轉寄來的信函,說是郵政總局看了《經濟日報》有一篇采訪我工學院畢業(yè)展時設計的一座改良式郵筒的文章,想再采訪我一次!督洕請蟆纺瞧俏胰松牡谝黄獙TL,郵政總局發(fā)行的《郵人天地》雜志則是第二篇,我還記得當年只身抱著郵筒模型,一路從苗栗坐火車,到臺北又改換公車到新店的遙遠路程,那兩篇專訪,給了一個身無分文的年輕人一個挖礦的勇氣,我深信,我只要繼續(xù)挖下去,我會得到我想要的成就。
到聯廣面試,我當然帶著那兩篇專訪。面試我的有兩人,一個是頭發(fā)花白的業(yè)務經理,一個不過30出頭卻已經是副總階級,我對他能在這樣的年齡,做到別人不能達到的位置很感興趣,臨別時不自覺地回頭對他說,我希望自己在你這個年紀,達到比你更高的成就;蛟S是這樣一句話,讓我從先前500多位報名人數刪下的100多位面試機會中,獲得最后近40位的錄取資格,但,事情還沒結束,因為這些人必須參加為期兩周的課程訓練,經過評斷后,才能正式錄取。要參加訓練你必須辭去現有工作,才能專心投入,這對當年的我是一大賭注,但我自信我的能力會指引我,果然,最后錄取的15人中就有我的名字。
進入當年臺灣的廣告界龍頭——“聯廣”后,我從AE開始做起,負責的是「聲寶家電」的專戶,由于產品屬性的關系,不時要設計一些立體POP、吊牌等制作物,當時的經理因為看我的經歷,希望我兼著做,我拒絕了。因為這個原因,3個月后他把我調到當時剛成立的企劃部,意思是,你就自生自滅吧。由于當年的臺灣廣告界企劃觀念還剛起步,在無前例可循的狀況下,根本沒有人知道企劃要做什么、怎么做?沒想到這個看似不友善的異動卻成了我人生一個重要的轉折點。既然沒人做過,也就不用擔心會做錯,我從市調問卷撰寫、街頭訪談、紀錄整理到向客戶提案,每個過程親身參與,日子久了,眼光也養(yǎng)成了,因為知道市場在哪里,廣告做起來更得心應手。也因為那些日子的全力以赴,兩年半后,向來很器重我的客戶——本土最大的飲料公司“黑松企業(yè)”要求轉調我為該公司專屬AE,自此,我所能發(fā)揮的舞臺更加寬廣,也有更多的機會去驗證自己對廣告與市場的眼光。算一算,在企劃部的日子,我總共獨立撰寫了超過60本的企劃案,這對現在年輕一輩的廣告人而言,仍是一項難以超越的紀錄。
成立“意識形態(tài)”是為了休息
離開聯廣后,陸陸續(xù)續(xù)待了多家廣告公司,先后有志上廣告(今EUROSCG)、國泰建業(yè)(今奧美Ogilvy & Mather)、聯中廣告(今麥肯)及華商廣告(今Brozel),想一想,從文案、設計、市調、AE,到在華商后期接觸到的財務、媒體,幾乎廣告公司所能包辦的工作我都涉獵過了,對各部門運作方式也算了解,加上當時由于比稿頻繁,記得有次提案時,竟然發(fā)覺沒法呼吸,不得不蹲下來休息,也就這樣,在過了一段心律不整與蕁麻疹交替發(fā)作的忙碌生涯后,自己出來開公司的聲音慢慢就出現在腦海里,所以“休息”可說是致使我開公司的第一個誘因。對照于現在的年輕人,一想到休息可能就是到國外度長假,開公司為了休息大概是他們無法理解的人生觀吧。
當然,這只是開公司的原因之一,除了想創(chuàng)造一個不參加比稿,客戶不用多,可以好好做出一些成績的工作環(huán)境外,對現有體制的不滿才是誘使我成立“意識形態(tài)”的最大動力。當時對公司內部運作常常覺得不對勁,甚至不適應的,還有我后來的事業(yè)伙伴——許舜英,她本身的光芒使得她無法在制式化的環(huán)境里發(fā)揮所長,和她詳談后,覺得擁有自己的公司,對我、對她都是一個最好的解決方案,再加上我們對彼此的信任,一個新公司的雛形就儼然成形了。1986年底,在陸續(xù)辦完我父母的喪事后,我在12月31日返回舊公司整理私人物品,即和許舜英坐出租車將東西搬到一間向拍片公司借來的會議室,隔天,也就是1987年元旦,正式在門外掛起“意識形態(tài)籌備處”的招牌,“意識形態(tài)廣告公司”就這么誕生了。
在成立“意識形態(tài)”前,我已經擁有12年的廣告資歷,服務過的4A外商客戶不計其數。成立新公司,我的信念是,公司不需大,而且婉拒和4A外商客戶合作,由于Global策略的牽制,使得許多4A外商客戶在訂定臺灣市場廣告策略時往往綁手綁腳,施展不開,明明是錯的,卻因為政治因素不得不如此,這和我對廣告的使命嚴重相悖,廣告訴諸的應該是當地人的情感,試圖找出那塊土地特有的文化成分,這不是空降的外國高級主管所能理解的,我始終相信,廣告的know-h(huán)ow可以移植,文化卻不能速成,也就是說,本土的“意識形態(tài)”是我們面對4A外商洋洋得意的廣告環(huán)境最大的勝算與優(yōu)勢,這也是“意識形態(tài)”公司名字的由來。以上種種,讓我興起一股想與向來占有優(yōu)勢的4A外商抗衡的勇氣,我要向社會證明“意識形態(tài)”存在的必要,證明我們另一種做廣告的方式。
“意識形態(tài)”的十年風騷
意識形態(tài)又得獎了,這樣的話對我們來說已經不是恭維,得獎,除了是對自己能力的肯定,更多的是一種使命。如果你要問我,十多年來“意識形態(tài)”到底得了多少獎,說真的,我也算不清,我們總是以最少的客戶,贏得最多的獎項,光這點,就是對我成立“意識形態(tài)”最好的回饋。很難細數獎項對“意識形態(tài)”的意義,我們的客戶“司迪麥”丹麥總裁曾三番兩次請求我們?yōu)樗麄冎谱鬟m合在英國、澳洲播放的廣告片,但由于對當地文化的不熟稔,在不做沒把握事情的前提下,我們沒有接受這樣的邀請,但,已經是國內廣告界的一項紀錄。我們的作品除了上過法國的電視節(jié)目,“司迪麥”廣告在丹麥各大主要報紙媒體也幾乎都曾有過專訪。而從一些廣告先進來自各種管道的肯定,也讓我們更加壯大自己的信心。
臺灣奧美廣告的第一任ECD,在每次我們有作品露出時,就召集公司同仁一同研究廣告內容及背后的策略運用;前日本電通資深創(chuàng)意總監(jiān)岸井保也曾致函公司,信中說:“貴公司的作品已經無需參加任何國際性廣告競賽,因為你們的作品早已超越坎城、紐約等國際廣告獎的得獎作品水準”;某4A外商總裁表示,做了一輩子的廣告,從沒看見有一個公司不但持續(xù)保有既有成績,甚至一年比一年好,“意識形態(tài)”不僅是異類,更是異數;還有另一個4A外商集團為了了解競爭品牌,連競爭品牌的廣告也花了許多心思研究,“意識形態(tài)”的廣告是他們必要的研究目標……種種接踵而來的贊譽使我們每年都會接到4A外商請求合作的邀約。先不提我們是否接受了邀約,這透露出,我們堅決以本土的“意識形態(tài)”來對抗外來經營文化的策略是禁得起考驗的。
48歲,我又回到青春期
思考進入大陸市場,不單單是因為風潮的緣故,在臺灣廣告界耕耘了26年,有許多廣告經驗可說不吐不快,大陸的廣告業(yè)很像當年的臺灣,讓我有一種陌生的熟悉感,在多次和大陸廣告人閑聊的過程中,我可以察覺到他們對于廣告的種種新知有著急切的渴求與欲望,這促使我想帶著“意識形態(tài)”的廣告經驗,到大陸這片具有不盡相同但相似文化背景的土地上,再次驗證我的廣告理念,有個全新的舞臺,讓我再次粉墨登場。這種感覺,很像又回到青春期,雖然,我已經48歲。
我想用一個比喻解釋我對進入大陸廣告界的心情,意識形態(tài)14年來,足以讓我明天就驕傲退休的完整經驗,就像一個嚴苛的產品開發(fā)期,現在,這個產品實驗成功了,可以勝券在握的推出市面,而大陸,就是這個市面。大陸的廣告界和當年的臺灣一樣,面對4A外商的強力進駐,本土廣告公司在沒有更好的R&D方式輔助下,音量顯得越來越小,如前所述,我認為在這波土洋大戰(zhàn)中,只要能協(xié)助客戶找到新的產品開發(fā)策略、營銷策略、溝通策略與廣告創(chuàng)意策略,即使面對WTO的開放、4A外商的大舉入侵,大陸當地的廣告公司還是有機會可以站起來。就像我在臺灣為裕隆汽車長期耕耘的結果,讓一個原本急速老化、銷售敬陪末座的企業(yè)起死回生,重登汽車業(yè)龍頭的寶座。我希望能貢獻自己微薄的力量,尋找到大陸當地可以為相同理念奮斗的合作伙伴,協(xié)助他們提升廣告的Know-h(huán)ow,讓客戶獲得有別于甚至是優(yōu)于4A外商的服務。我有一個清晰的感覺,如果我要退休,那應該是在大陸了。
人到中年,再次離鄉(xiāng)背井的感覺很復雜,當年從苗栗鄉(xiāng)下只身到臺北念書,已經是32年前的事了,進入大陸這個新舞臺,興奮中還孱著一絲好奇,我從來沒在這么大面積的土地工作過,未來在空中飛翔的時間也可能比在地面多,但是我告訴自己,因為有了這個機會,人生的體驗會更加豐厚,我就像為自己的人生雕塑添加新的素材,讓他展現全新的生命價值,這是我在決定進入大陸后,對自己人生的小期待。大期待則是,我相信,中國一定有自己的廣告文化,中國廣告一定能夠在4A外商強敵環(huán)伺下站起來。何其有幸,我能夠參與、見證整個過程,甚至為了這個目的貢獻自己。
這兩年來,我常常有空就做一些反省的功課,回想26年的廣告生涯,套一句老掉牙的話:“那美好的仗我已打過”,從一個在舊書攤尋寶的門外漢到現在稱得上一個廣告人、一個經營者,一路走來,受到廣告先進或同輩的幫助難以勝數,他們匯聚成一股整體的力量,讓“意識形態(tài)”憑實力占領風騷,而我有幸站在這浪頭之上,成為眾人眺望的對象,心中想說的,不是感激兩個字就能清楚表達,F在做廣告,已經是靠著使命感在支撐了,這種使命,換個角度說就是想回饋給社會,甚至是下一代的廣告人的心情。比我們幸運的是,下一代的廣告人已經有了許多前輩的經驗可資參考,廣告這條路可以走得比當年的我們順遂,就像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一樣,視野可以看得比我們更寬、更遠。如果有一天我要離開廣告界,那就表示那一天我決定退休了,我希望在那時成立一個基金會,資助對象也許不限廣告人,只希望這份回饋可以讓更多人了解我的感謝。回想過去,有太多關于廣告的美好回憶,即使我明天就退休,相信也不會覺得有任何遺憾。
(作者系臺灣意識形態(tài)廣告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)